走在周村的青石板老街上,那股芝麻与面香交织的气息总能把人拉回几百年前的时光。这种薄如秋叶的烧饼,早已不是简单的食物,而是刻在齐鲁大地上的文化密码。
起源传说与历史沿革
关于周村烧饼的起源,民间流传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。一种说法可追溯到汉代的"胡饼",据说张骞出使西域带回芝麻后,当地人将之称为"胡麻",配以面粉烤制成饼。另一种说法则与明朝的郭庄烧饼有关,相传周村商人从淄博郭庄学得技艺,结合本地口味改良而成。
我曾在档案馆见过泛黄的《周村县志》,上面记载着清光绪年间"聚合斋"烧饼老铺的盛况。那时的周村作为旱码头商贾云集,赶路的商人把烧饼当作干粮,因其酥脆耐存而广受欢迎。到了近代,周村烧饼跟随着胶济铁路的汽笛声传遍大江南北。
传统工艺的传承与发展
记得去年拜访周村烧饼博物馆时,年近七旬的郭师傅一边揉面一边说:"这手艺啊,就像揉面,急不得也慢不得。"从最初的家庭作坊到如今的标准化生产,周村烧饼的传承之路充满智慧。
上世纪五十年代,当地成立合作社,将分散的烧饼艺人集中起来。这是第一次系统性整理制作工艺。八十年代后,机械化部分替代了人工,但关键的揉面、贴饼工序仍依赖老师傅的手感。现在的周村烧饼在保留传统风味的同时,也开发出无糖、全麦等新口味,适应现代人的健康需求。
文化象征与地方记忆
在周村人心里,烧饼早已超越食物的范畴。每逢春节,家家户户的供桌上必定摆着金黄的烧饼,寓意"步步高升"。游子离家时,行囊里总会塞上几包家乡的烧饼,那酥脆的声响是乡愁最具体的表达。
去年清明回乡,看见老街的烧饼铺前排起长队,有头发花白的老人,也有举着手机直播的年轻人。这种跨越时空的联结让人感动。或许正是这种代代相传的温度,让周村烧饼在机器轰鸣的时代依然保持着手作的灵魂。
咬下一口刚出炉的周村烧饼,芝麻簌簌落下,那声音仿佛在诉说着千年的故事。这片薄薄的面饼,承载的不仅是技艺,更是一个地方共同的情感记忆。
推开周村任何一家烧饼作坊的木门,扑面而来的不只是麦香与芝麻香,更是一整套传承百年的手艺密码。看似简单的圆形薄饼,从选料到出炉,处处藏着老匠人代代相传的智慧。
原料选择与配比讲究
周村烧饼的原料清单短得惊人——面粉、芝麻、水、盐,再无其他。但每样原料都暗藏玄机。面粉必须选用黄河沿岸的优质冬小麦,这种小麦蛋白质含量适中,磨出的面粉既有韧性又不失松脆。芝麻则非本地产的白芝麻不可,颗粒饱满,香气浓郁。
我曾目睹老师傅检验芝麻的场景。他随手抓起一把,轻轻一吹,观察留在掌心的芝麻粒。“要选那些沉甸甸的,”他说,“轻飘飘的芝麻烤不香。”水的硬度也很关键,周村本地的井水偏碱性,恰好能中和面团的酸性,让烧饼更酥脆。
最精妙的是配比。面粉与水的比例随季节变化,夏天略干,冬天稍湿。芝麻的用量更是精准到克——太多会压住面香,太少又不够提味。这个看似简单的配方,实则是几代人反复调试的结晶。
制作工序的匠心独运
和面是制作烧饼的第一道难关。水温要控制在40度左右,手指探入水中,感受到温热却不烫手为宜。揉面的力度全凭经验,既要让面团起筋,又不能揉过头。揉好的面团需要醒发半小时,这段时间刚好够准备芝麻和调馅。
擀饼环节最考验手上功夫。老师傅能把150克的面团擀成直径20厘米的薄饼,厚度均匀如纸。这个动作看似轻松,实则要用到腰力、臂力和腕力的完美配合。记得有次尝试自己擀饼,不是扯破就是厚薄不均,这才明白“熟能生巧”的真意。

贴饼是周村烧饼独有的绝活。师傅用右手托起擀好的面饼,左手蘸水抹在饼坯背面,随即手腕一翻,将饼稳稳贴在炉壁上。整套动作行云流水,不到三秒完成。这个动作我学了整整一周,还是经常把饼贴歪。
烤制火候的精准把控
传统的周村烧饼使用特制的吊炉,炉火必须用果木或枣木,这类木材燃烧稳定,还能赋予烧饼独特的果木香气。火候的掌控全凭老师傅的眼睛——炉温太高,烧饼容易焦糊;温度不足,又烤不出应有的酥脆。
观察烧饼在炉中的变化是门艺术。最初的面饼苍白柔软,随着温度升高逐渐变得透明,边缘微微卷起。当芝麻开始爆裂,发出细密的噼啪声,就是起炉的最佳时机。这个过程通常不超过两分钟,稍纵即逝。
刚出炉的烧饼要用特制的铁铲快速取下,动作既要轻巧又要果断。铲得太慢,烧饼会过火;下手太重,又容易碎饼。最好的烧饼应该是通体金黄,芝麻分布均匀,轻轻一碰就碎成十几片。
每次看到老师傅从炉中取出一批完美的烧饼,都会想起他说的那句话:“火候就像交朋友,不够热络显得生分,太过热情又会灼伤。”这片薄薄的烧饼里,烤制的不仅是面粉与芝麻,更是时间与耐心的艺术。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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